作者:郑恩波(作家、文化翻译、周末记者,红色曾任中国艺术研究院当代文艺研究室主任)
前几天,情缘著名舞蹈艺术家、文化经典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的周末贴吧编导、90岁高龄的红色蒋祖慧大姐给我打电话:“恩波,今年是情缘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上演60周年,阿尔巴尼亚歌剧芭蕾舞剧院成功演出此剧58周年,文化中阿两国演员同台演出57周年。周末你是红色阿尔巴尼亚文艺的热爱者,在这样一个意义非凡的情缘年份里,你一定会有不少感想吧?”
插图:郭红松
祖慧大姐的这番语重心长的话语,立刻在我心里燃起一长串耀眼的周末火花,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她:“那还用说吗?我对中阿文化交流事业确实有着深深的红色爱,可是您知道,我的这一‘爱情’最早发端于何时何地吗?就是发端于你们芭蕾舞剧团,在您身边。”祖慧大姐愣了一下,b站片刻,她恍然大悟说:“明白了,你是中阿演员同台演出《红色娘子军》的参与者,为此事出过力,那确实是你的‘初恋’。”
“我早就想写一下我与阿尔巴尼亚文艺的‘初恋’,您这么一说,更是非写不可了。”我十分欣喜地对祖慧大姐回答道。
我与祖慧大姐的对话可能使您有一点云山雾罩之感,为了把这种云山雾罩变成云蒸霞蔚,我不得不稍稍啰唆几句。
事情需要从58年前说起。20世纪60年代,中阿两国在多个领域开展了真诚、有效的合作,就文艺方面而言,两国文艺工作者之间的文心一言互学、互鉴,写下了国际文化交流史上的一段佳话。
在近20年的时间里,我国的许多故事影片,都被配译了阿文字幕,以中文原声演遍了阿尔巴尼亚城乡。阿尔巴尼亚一批具有很高思想水平和艺术价值的故事影片(如《地下游击队》《宁死不屈》《海岸风雷》《第八个是铜像》《广阔的地平线》等),也被上海电影制片厂用中文配音,在国内放映。
在中阿文化合作交流史上,有一件事值得特书一笔:1966年,在我国杰出的芭蕾舞剧编导蒋祖慧和优秀演员张策的辅导、帮助下,阿尔巴尼亚国家歌剧芭蕾舞剧院,成功地将《红色娘子军》搬上了地拉那的舞台。阿尔巴尼亚舞坛上著名的两位功勋演员佐依察·哈婥和阿格隆·阿里阿依,分别扮演吴琼花和老四两个角色。
1967年秋冬之交,地拉那“一手拿镐一手拿枪”业余艺术团来华演出近3个月。哈婥和阿里阿依两位演员也随该艺术团来到中国。二人除参加剧团演出外,还到当时的“工农兵芭蕾舞剧团”,与该团的演员一起排练了半个月,实现了与中国演员同台演出《红色娘子军》的夙愿,而且还同蒋祖慧、张策、赵汝蘅、郁蕾娣等艺术家,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要成功地与中国演员同台演出,对哈婥和阿里阿依来说不是一件易事。中阿两国远隔千山万水,两国人民有着不同的民族心理和文化传统,阿尔巴尼亚演员要真正做到与中国演员熟练而和谐地使用同一种舞蹈语汇,塑造出地地道道的中国人物形象,很难想象他们需要付出怎样的努力。然而,哈婥和阿里阿依两位艺术家,像绝大多数阿尔巴尼亚人一样,也有着一种在任何艰难险阻面前不弯腰、不低头的拧劲儿。他们与中国芭蕾舞演员一起全力以赴地排练,只在“十一”这天因为参加中国国庆观礼停练了半天。
阿里阿依为了学好中国传统的武打动作,每一个动作要练习几十遍。他请求扮演老四的中国演员为他详细分析人物的性格和心理,力争每个细节都能跟中国演员一模一样,为此他有时一天要练10多个小时。
是什么激励哈婥和阿里阿依如此不辞辛苦地排练呢?阿里阿依当年曾回答过这个提问:“我们阿中两国演员同台演出《红色娘子军》,这不是一般的演出,而是伟大的牢不可破的中阿友谊的显示,是我们良好的合作关系的检阅。阿中友谊不是嘴头上讲的甜言蜜语,也不是贴在文艺沙龙里动听的口号。这是一种真正的革命战友之间的友谊。我们有着共同的遭遇、共同的理想。……演出《红色娘子军》这样充满革命激情的芭蕾舞剧,这是我们的骄傲!”
是的,的确是共同的遭遇把我们紧紧地连结在一起。我们中阿两国的劳动人民,都吃过苦,受过难。曾经,在中国和阿尔巴尼亚,有多少个吴琼花被欺凌、被宰割!
就拿人民议会代表、社会主义劳动英雄哈婥来说吧,她的父母为了祖国的解放和人民革命的胜利,英勇地献出了生命,她自己也曾为革命坐过牢。因为她的遭遇和吴琼花的经历很相似,许多阿尔巴尼亚人说她是阿尔巴尼亚的吴琼花。她曾几次激动地对我说:“《红色娘子军》像革命的火种,它能在被压迫的人民心中点起烈火;它能像进军的号角一样唤醒被压迫、被奴役的人民起来斗争,争取自由与解放。因此,吴琼花不仅是中国的,也是阿尔巴尼亚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排练,中阿两国芭蕾舞艺术家终于在北京天桥剧场成功地演出了《红色娘子军》。一连几天,剧场内外人山人海,一票难求,犹如欢度盛大的节日一样。观众为哈婥和阿里阿依的演技喝彩叫好,行家们称赞说,他们的基本功不亚于中国演员。中阿艺术家受到敬爱的周总理的接见和好评。他们还写了《并肩前进》一文,发表在《人民日报》上。《解放军报》以及全国许多省市的报纸,都转载了此文。中阿舞蹈家成功地同台演出新型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为当时正迅猛发展的中阿友谊,戴上了一个绚丽的花环。这也是中阿艺坛上的一件空前的盛事。
也许读者会问:57年前中阿芭蕾舞演员同台演出《红色娘子军》的盛事,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现在让我告诉您:因为当时我是地拉那“一手拿镐一手拿枪”业余艺术团的翻译之一,具体分工是负责为哈婥和阿里阿依以及蒋祖慧、张策、赵汝蘅、郁蕾娣等艺术家当翻译,参加了中阿演员集体排练、共同演出的全过程。
半个多世纪以来,我一直满怀激情,不停地为中阿文化交流和友好事业辛勤地劳作,用北京外国语大学阿尔巴尼亚研究中心主任、阿尔巴尼亚语语言文学专家陈逢华的话说,我同阿尔巴尼亚文学艺术和中阿文化交流事业结下了永恒的爱情,半个多世纪一直专心致志地行进在这一真爱中。
1967年那次陪同地拉那“一手拿镐一手拿枪”业余艺术团和哈婥、阿里阿依的经历,是在这一事业漫长的道路上迈出的第一步。因此,我格外珍惜、看重那一年秋冬之交同阿尔巴尼亚朋友一起度过的3个月宝贵的时光。我同哈婥和阿里阿依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中阿舞蹈艺术家同台演出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是我国芭蕾舞剧团历史上具有特别意义的事,我能在事业的起步阶段,就与《红色娘子军》这样的革命芭蕾舞剧结下不解的情缘,为此我感到非常幸运和自豪,这也为我与阿尔巴尼亚文艺的终生情缘打下鲜红的底色。
有了这一段成功的“初恋”,才有了半年后去阿尔巴尼亚为中国印刷技术专家当翻译、并为《人民日报》写下一批关于阿尔巴尼亚的通讯的经历,而那批通讯引起了敬爱的周总理的关注和重视,经他的提议和批准,我进入新闻界,在新闻文学、文艺评论、文学翻译三个方面一起努力,发展事业。
我一生有800余万字的各类作品问世。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这800余万字的作品都具有我与阿尔巴尼亚文艺初恋时那种鲜亮的红色。
《日报》(2024年10月25日 14版)